听我慢慢说

英15-5BF 屈毅

人说，六十年一甲子，于是，我掰着我那干瘪的手指头一算，原来我已经是“五甲”老人了。哦，请不要太惊讶，我是一棵老榕树。

树一上了年纪，就总爱忆往昔峥嵘岁月，恰同学少年，风华正茂，好不风流。

我记事那会差不多是康熙皇帝在位时。印像很深的是我每天早上醒来，一定会深深吸上一口清新空气，直达肺腑。这可比现在的黑人，益达什么的管用。而现在，哪还敢做出这等傻事，我只恨不能天天戴上我那大口罩，唯恐一个不小心，就吸入那雾霾，pm2.5之类的玩意。你说我是一棵树，有责任净化空气！天可怜见，我不是金刚钻，揽不了瓷器活。这可不是喊“树有多大胆，空气有多好”口号的年代了。

我小时候总想着要踏遍祖国大好河山，一直视徐霞客为我的偶像。奈何父母在，不远游，只能不了了之。现在可好了，有时间，有精力，却再没有好景致了，真真是只道当时已惘然。现如今，试问哪个有些名气的自然景区不是被圈起来，而开发商只需坐等钱来。人工雕琢痕迹太重。就说每年吧，我的那些同胞，总要被好生修剪打扮一番，殊不知，甲之蜜糖，乙之砒霜。人所认为的美，并不是我们想要的自由。佛曰：众生平等，万物皆有灵气。而平等的前提是互相尊重，人类只知扯着虎皮唱尊重自然，我只想捂住双耳，来个耳不听，心不烦。

我小时候天真浪漫富于想象力，最爱听老太太讲些牛郎织女，聊斋之类的话本。每每听到迢迢牵牛星，皎皎河汉女，我便会泣涕零如雨。而现在每天晚上我对着稀落落没几颗星的夜空，却只能欲哭无泪了。这哪还找得到牵牛织女星！真不知道蒲松龄他老人家对着没几只狐狸，没啥野生动物的“高度发展现代社会”还能写出“婴宁”，“粉蝶”这样的故事么？

大些时候，听夫子讲秦始皇穷奢极欲，大兴土木，修建皇陵和阿房宫时大为愤怒，然也不免有些战栗，庆幸自己晚生了这么些年。而如今看来，也不过是寻常。今人，可不是“青出于蓝而胜于蓝”。发展农业，毁林开荒；兴工业，建高楼，搞开发，干脆利索“砍砍砍”。嗟乎，人爱纷奢，树亦念其身。奈何取之尽锱铢，用之如泥沙。真真是人要树死，树不得不死！只期望，不要出现第二个黄土高原。不行仁义，苍天又绕过谁呢？到头来不过因果循环，自食其果罢了。

年少意气，自诩进步青年，总不喜欢“酸腐”诗句，直到有天看到“蒹葭苍苍，白露为霜。所谓伊人，在水一方。”顿时惊为天人，简直是当时我这思春少年的理想型。伊人如斯，夫复何求！现在，对着一条条小脏河，我只能无语，凝噎。真是无法想象，伊人站在小脏河边，是该捂住鼻子，蹙紧一双笼烟眉，还是挥着手帕，赶那嗡嗡作响的苍蝇？在河流湖泊污染得这样严重的年代，再好的诗人怕也没有闲情雅致作诗了。

以前总以为桃花源，信则有，不信则无。现在，作为一棵历经风风雨雨的老树，我又是多么希望有这样一个桃花源。无需太美，所求不过碧水蓝天；不过少些污染，少些伤害，多些尊重。

前人无暇自哀，而使今人哀之；今人哀之而不鉴之，亦使后人而复哀今人也。如此代代无穷已，又哪来什么碧水蓝天，怕都成了撒哈拉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