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湖畔随笔】余忆童稚时——英语14-6BF班 邵可蒙
余忆童稚时
英语14-6BF班 邵可蒙
夏天应当这样度过:
稻田里捉蛙,
池塘中钓虾,
滩涂上嬉戏,
溅一身泥巴。
我呀,
就是想家,
包一筒麦饼,
喝一碗咸豆花。
这首小诗是我2016年6月3日写的,那时临近暑假,归家心切。诗里是我童年生活的缩影,闪光的那一面。9岁之前,还没有离开小岛的我,像野孩子一样,很贪玩。
春天,我和小伙伴们总是结伴去山上,挖一些黄土捏陶器,玩过家家。阳春三月,杜鹃花开遍山野,我们一路唱歌一路摘花,奶奶说杜鹃花是革命烈士们的鲜血染红的。山顶是一个烈士纪念碑,这座岛曾经是海上革命根据地,我的太爷爷就是一位革命烈士。他是中共地下党员,到死都不能承认自己的身份,牺牲之后也只是内部简单办了场追悼会,建国之后,国家似乎遗忘了他,奶奶无数次申请为太爷爷正名,都没有成功,我希望有朝一日我能代替奶奶实现这个心愿,重修太爷爷的墓,并在烈士纪念碑上篆刻下太爷爷的名字。从半山腰的凉亭到山顶,是由青石板铺成的阶梯,一共237级,两旁种满了四季常青的柏树,阳光照耀下,树影斑驳。
夏天,我们几乎天天跑去码头玩水,穿着拖鞋冲海浪。等傍晚潮水退去,就在滩涂边的岩壁上捡海螺,最常见的种类叫香螺,是光滑的半圆形。捡了满满一大袋之后,就可以回家煮着吃了。我有时也会跟着奶奶一起去池塘里摸河螺。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很爱玩火,我们总是找几块砖头围在一起,然后从柴房里扯点枯草烤东西吃,那时候火柴很便宜,一毛钱一盒。想吃竹筒饭了,我们会自己拿着柴刀去竹林里砍竹子,清洗干净后装入米和水,用芭蕉叶塞住口子,丢进火里直接烧,等到竹筒外表烧成焦黑色,米饭就熟了。一般来说,吃的最多的是烤红薯,自家地里挖,或是从别人家地里挖,乡下最大的好处就是民风淳朴,顶多被大人批评顽皮,说把瓜藤踩坏了,但没有人会说你是小偷。所以,这个岛上,无论谁家种的水果,你摘一些来尝尝都不会怎样。夏天是我们偷西瓜、枣子和桃子最猖狂的季节了,其实自家也种了很多,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别人家的更好吃。
秋天,我们家院子里种了很多瓜果蔬菜,文旦、柿子、桃子、金桔、葡萄、茄子、辣椒、冬瓜等等。水井边的地,种了豆角、空心菜,后山的地种了杨梅、枇杷、红薯、南瓜和西瓜。乡下的田很少用化肥和农药,所以大多采用轮耕制,因此每年收获的东西也都会不一样。秋天是柿子和枇杷的季节,奶奶会用竹竿把青黄的柿子打下来,和苹果一起装在泡沫箱里,然后一周两周之后,柿子就成熟了。种枇杷树的那年,爷爷带了我一起去后山,我已经记不清当时几岁了,只记得他说等我18岁了,就会长出枇杷来的。爷爷有时也会带我去鱼场钓鱼,划小船去扯紫菜,或是去滩涂收网笼。秋天也是青蟹最肥美的时候,几百块一斤的海鲜,因为地理优势,从小餐餐满桌,可惜那时候我不是很喜欢,直到中学吃不到那样鲜美的味道之后,我才爱上了海鲜,怀念起了小时候的味道。
冬天,印象中不是很冷,江南的冬天,大多少雨无雪。虽然家里有煤气灶,但爷爷奶奶还是更喜欢用土灶做饭,所以一到冬天我就会自告奋勇帮忙烧火,灶边很温暖,我总是淘气地把鼓风箱拉得呼呼作响。然后就是期待过年了,那时候还是很有过年的氛围的,揣着所有的零花钱跑去小店全部换成烟花和鞭炮,大年三十玩个尽兴。台州的传统美食是锡饼(绿色的叫麦饼),每逢重要节日都会吃,年夜饭是最丰盛的一顿。爸妈有时过年会回家,不回来就把新衣服寄给我,然后睡前我会把衣服小心翼翼整整齐齐叠好放在床头,期待着明天的到来。大年初一我都会醒得很早,下楼的时候奶奶已经做好早饭,也摆好了祭桌,等祭桌上的三支香都燃尽了,桌上的贡品就可以吃了。大年初一要吃炊饭,蒸蒸日上;不能倒水,会散福;不能买东西,会散财;不能说不吉利的话,也不能晚上出去玩。但在白天,我会从柜子里抽出一根香,跑出去跟小伙伴们玩鞭炮。那时也不知道害怕,点了鞭炮就往人家身上扔或者往口袋帽子里塞,分成两队比赛,就像玩真人CF似的。可能因为没出过什么事故,所以也从来没被大人们训斥过。
寒暑假我很喜欢去姑姑家玩,表弟跟我同龄,所以我们关系就很好,总是一起疯,玩过头了就会来不及写作业,于是从小学到中学,他的寒暑假作业大多都被我承包了。晚饭过后,姑父总会带着我们俩去稻田里玩,捉青蛙,钓龙虾,打水漂,有时我们也会去爬山,在山上烤鸡腿吃,去活动室玩健身器械或者打打乒乓球。姑父是个非常风趣幽默的人,所以我小时候跟姑父很合得来。
海岛上没什么娱乐设施,我妈以前带我的时候很无聊,于是我爸教了她打麻将。从此她就带着我一起打麻将,我还不会走路的时候,她就把我放在洗衣盆里自娱自乐,后来长大一些了,我就摇摇晃晃乱走,钻进她怀里,在桌前玩硬币。钱可以玩,但不许拿走,不然会输钱。等我够大能自己坐到大饭桌上吃饭之后,爷爷喝酒的时候也会让我跟他一起喝一些,小孩子学什么都快,后来到6岁的时候,我已经成了会喝酒会打牌的市井之徒了,不过还好没学会抽烟。记得有一次,我爸逗我玩,把烟塞进我嘴里,我吸了一口呛到不行,从此但凡我在家,我爸抽烟都得出去。
虽然我没上过幼儿园,但是我妈从小教我认字背诗,给我讲故事也让我跟着光盘学英语,我3岁的时候她就给我买了自行车,小伙伴们都羡慕死了,甚至还半夜跑到我家就想摸一摸它,最后一群小伙伴里只有我一个人,到现在还没有学会骑自行车。小学一二年级,我都是在岛上念的,那时候学生少得可怜,但是大家都很开心。一下课就一起跳皮筋、捉迷藏、翻花鼓、读小人书,那时候考试也很简单,总能拿满分,奖状贴满墙壁。印象中有一次数学考试,错了一题,最后只有96分,吓得我把试卷藏在了缝纫机里面。
小时候妈妈给我织过很多毛衣,所以我也跟着她学会了针织,但是我功底不够,只会织围巾帽子之类简单的东西,衣服学不会。我妈是北方人,做饺子的手艺绝了,没有任何人吃过她做的饺子后不想念的,从小在旁边打杂,于是长大后的我,也传承了她手艺的精髓。我也经常看到奶奶和一些阿婆在一起绣花,那时候我真的好想学,但她们很忙,没空教我,于是我就端一张小板凳坐在一边看,没有绣布,我就拿针线在纸上练习,等我会了一些基本针法之后,才从她们那里讨教了一点技巧来。
我认识很多植物,包括一些草药,那时生病很少吃西药,基本用草药就可以解决。我会判断潮涨潮落,认识很多星宿,知道怎么用星星预知明天的天气,还有很多关于喝酒、吃饭、社交方面的姿态礼仪,都是奶奶教我的。我和我爸很幸运,都有一个了不起的母亲。我一直觉得奶奶是个很神奇的人,一直生活在海岛上,却好像各地都有亲戚熟人。太爷爷在奶奶还没出生的时候就牺牲了,于是奶奶成了孤女,奶奶小学毕业的时候想出岛念中学,太奶奶不许,觉得女孩子不用念那么多书,奶奶一生都在为此遗憾,于是从小给我灌输读书改变命运的思想。后来太奶奶改嫁,离开了这座岛。奶奶为了守住太爷爷的家和墓,没有出嫁,爷爷是入赘的,所以我们家沿用了太爷爷的姓一一邵。爷爷姓柯,我本应叫邵柯梦,我一直觉得是登记户口的叔叔把我名字打错了,因为我更喜欢柯梦,一是为了爷爷,二是人生不就像南柯一梦吗,到头才会发现不过是一场空。
我爸逢年过节都要回岛上跟爷爷奶奶一起过,以前我也会一起去,后来嫌坐车又坐船很麻烦,就很少回去了。我妈偶尔也吐槽我爸,说我爸心里只有父母没有妻子儿女。现在我好像理解我爸了,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事比“子欲养而亲不待”更悲伤了吧,所以我也会像爸爸一样,很爱我的父母。
海上的日出日落很美,海风也没有把我吹黑,我在四季分明冬暖夏凉的日子里,疯着闹着长大了。
邵可蒙
2017年4月12日